田蚡从成为外戚到真正享受外戚待遇的过程,也是王太后等人共同奋斗的过程,其中充满了权谋、谨小慎微和果决。因而,随着王太后和刘彻地位的水涨船高,田蚡的功名利禄也逐渐提升,归附的势力也越来越庞大,所作所为也逐渐张狂起来,终于为自己埋下了一个无解的大雷。
尽管田蚡在宫里有人,但当初刘彻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,姐姐也不过是个美人,所以一开始只能当个郎官,且如同子孙辈一样侍奉魏其侯窦婴。等到刘彻和王美人分别成为皇太子和皇后之后,他的地位在汉景帝晚年逐渐提上来了,先担任了太中大夫,后被封为武安侯,又在汉武帝登基后成为太尉。正所谓“一朝天子一朝臣”,外戚也是如此。他在籍福的劝说下,抑制住了成为丞相的野心,但也主动掀起了外戚的更替之战,倾心吸引宾客归附自己以壮大自身势力。也正是这次退让,丞相窦婴在窦太后贬杀儒生的时候顶在前面,使得他也只是免掉太尉一职罢了。
然而谁也想不到的是,田蚡没有得罪窦太后,但做了一件能彻底得罪外甥汉武帝的事情,成为一个无解的大雷。他和淮南王刘安关系很好,不仅收受刘安的金银财物,还在霸上迎接刘安时亲口说道“上未有太子,大王最贤,高祖孙,即宫车晏驾,非大王立当谁哉!”许诺在汉武帝死后立刘安为皇帝。这个事情的性质非常严重,也非常恶劣。先说这话的意思:汉武帝当时才18岁,和陈阿娇结婚后也一直没有儿子,此话间接认为汉武帝生育能力有问题,以后也不会有儿子了,所以涉及到汉武帝作为男人的自尊问题了;退一步说,假如汉武帝死后没儿子,按照礼法选择皇帝也得从汉景帝在世的儿子中选,轮不到刘安什么事情,否则文帝、景帝、武帝三代皇帝的祭祀都面临问题。再说这件事情本身:一个大臣在皇帝还在世就与诸侯王讨论其死后皇位继承问题,这不是一个大臣该说的话;同时,说这话的人是皇帝的亲舅舅,而且还把皇位许给了皇族的远支。因此,这个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汉武帝知道,也成了田蚡自设的一个大雷。
田蚡在窦太后死后成为丞相,因而窦婴的门客都跑到他这里来了,以至于只有一个灌夫经常上门。可以说,田蚡已经赢得了外戚更替之争的胜利,双方也可以相安无事了。然而,他觉得汉武帝还是太年轻,自己当舅舅的不全力帮忙,就不足以震慑诸侯王们,于是手伸得越来越长,竟直接引发了与汉武帝的冲突。汉武帝先是否决他的任免官员的要求,说道“你要任命的官吏已经任命完了没有?我也想任命几个官呢”;又否决他索取考工官署的地块用于建设私宅的要求,愤怒地说道“你何不把武器库也取走”。受此挫折,他虽然收敛一点,但在其他方面就没那么客气了。他认为丞相地位尊崇,在宴请客人时候,自己的哥哥也得坐自己的下边;大修府邸,其规模、奢华超越所有的贵族;四处派人购置田地、器物,收集美女以至数百人;收受诸侯王们的金银珠宝,数不胜数。
田蚡的张狂终于引发了与窦婴的冲突。第一个件事情是,他随口对灌夫说,自己要去登门拜访窦婴,结果窦婴一家隆重地准备了一番,结果半天人都不到;在灌夫亲自上门询问情况后,磨磨蹭蹭地前往窦婴家,惹得灌夫不高兴,又在窦婴家饮酒时按照礼节要求随灌夫起舞。虽然田蚡在整个过程表现得很无礼,毕竟也与窦婴做到了宾主尽欢,事情也不大,但接下来向窦婴索要田地就过分了。窦婴果断地拒绝了,当着籍福的面恨恨地说“老仆虽弃,将军虽贵,宁可以势夺乎”,灌夫也跟着骂籍福。籍福受此羞辱,但还是为窦婴造了个理由,在当时遮掩过去了,但田蚡事后知道了此事,大骂窦婴忘恩负义(救过窦婴杀人的儿子)和灌夫的多管闲事,恨上了两人。
灌夫的多管闲事以及灌家在颍川横行霸道,自然就成了田蚡打击报复的目标。田蚡向汉武帝请旨后整治灌夫,不曾想事情出乎意料,灌夫拿出自己与淮南王刘安关于“汉武帝死后皇位继承”一事进行要挟。因此,在宾客的调解下,田蚡也只能与灌夫和解。后来田蚡迎娶燕王,窦婴在接到王太后的诏令后,强拉着灌夫去参加的婚礼,结果出大事了。新外戚田蚡平时骄横惯了,在宴会上对窦婴没有以礼相待,而灌夫对此十分不满,当场耍起了酒疯,大骂临汝侯又顶撞田蚡,也不接受籍福让他赔罪的调解。田蚡也非常愤怒,当即就派人扣留了灌夫,告诉长史“今天请宗室宾客来参加宴会,是有太后诏令的”,以大不敬的罪名当弹劾灌夫,同时派人稽查灌家在颍川的不法行为,捉拿灌家之人。
窦婴哪里知道灌夫捏着田蚡的把柄,抱着丢掉侯爵不要也要救灌夫的心思,为灌夫找汉武帝说情,于是汉武帝召集大臣们在东朝廷辩论这件事。窦婴极力夸灌夫,田蚡极力贬灌夫罪恶,以至于双方到了词穷处演变成了两人之间的人身和政治攻击,性质立刻就变了,一时之间毫无结果。王太后知道这个结果后,当面大骂汉武帝是石头人,放纵这帮人胆大妄为,自己活着都敢欺负自己的亲弟弟。迫不得已之下,汉武帝派人调查灌夫,发现窦婴很多话不实,以欺君的罪名将窦婴也给抓了;查实灌夫的罪行后,将灌夫和灌夫的家人全部处决。窦婴拿出先帝遗诏又找不到底档,罪名又加了一条矫诏。本来有人听说汉武帝想放过窦婴,这时有大量关于窦婴的诽谤之言传到汉武帝的耳朵里,于是窦婴在这年的最后一天也被当街斩首了。
田蚡虽然赢得了这场争斗的胜利,但是代价很大。不光田蚡平日所作所为尽数被曝光给汉武帝,还因窦婴是汉武帝在被王太后逼迫下处置的,此事招致了汉武帝极大的不满;而田蚡在两人死后也没消停,天天喊着服罪的话,最后死了。正所谓纸包不住火,田蚡与淮南王那点事情还是被汉武帝知道了,而本就不满的汉武帝直接说了句“假使武安侯还活着的话,该灭族了”,所以他的死也算是死得其时了。
武安侯田蚡成继薄昭、窦婴之后第三位不得善终的外戚。其实,田蚡平时做的那些事情虽然严重,但也不会很致命,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出在交通淮南王以及和淮南王私下说的话上。当初,窦婴当众让汉景帝收回传位梁王的话,虽然让窦太后很愤怒,但是皇位毕竟还要传给窦太后的亲孙子,仍然留给自己人。相比之下,田蚡属于背叛汉武帝了,私下和诸侯王商量皇位继承之事,而且把皇位许给了血缘关系很远的堂叔,算是外人了,所以他才想着杀人灭口以免传到汉武帝的耳朵里,而汉武帝在得知此事后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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